婴儿杀手还是替罪羊?为什么露西·莱比一案会引起如此大的分歧?

去年，34岁的前新生儿护士露西·莱比(Lucy Letby)在英国东北部城市切斯特的一家医院谋杀了7名婴儿，并试图谋杀另外6名婴儿，这一案件至今仍令英国震惊。

自莱比被捕以来的六年里，她接受了两次审判，提出了两次上诉，但关于她是否真的犯下了2015年至2016年在切斯特伯爵夫人医院犯下的罪行，她被罕见地判处了15次终身监禁，人们的看法仍然存在分歧。

这起案件在网上引发了巨大的猜测，人们认为这一定罪没有可靠的证据，是一种误判。这给她被判伤害婴儿的家庭带来了极大的不安。

与此同时，一项正在进行的关于婴儿死亡的公开调查已经开始听取父母和目击者的证词，其中一些人说医院管理不善。

周四，Letby被判谋杀的两个三胞胎的父亲告诉调查人员，他目睹了一名医生使用屏幕“查看如何进行胸腔引流以及切口和管道应该在哪里”。看起来他们好像是在听教程，而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本周，儿科顾问医生伊丽莎白·纽比告诉公众调查，新生儿诊所的工作人员没有站出来提出对病房里婴儿死亡和病情恶化的担忧，因为医院的管理太“超然”和“没有人情味”。

以下是莱比案在英国引发意见分歧的原因:

莱比案发生了什么?

• 2015年，该医院新生儿部门的医疗主任斯蒂芬·布雷里(Stephen Brearey)博士提出了对Letby的担忧，因为Letby正在值班，当时发生了几起婴儿死亡或晕倒的事件。医院管理层最初对这些担忧不予理会，认为这只是巧合，因为死亡原因不同。
• 2016年7月，Letby被移出新生儿病房，安置在医院的风险和患者安全办公室。
• 2017年，警方对该医院的高婴儿死亡率展开了调查。目前尚不清楚该医院的死亡率与其他拥有类似护理设施的医院相比如何。
• 2018年7月3日，28岁的莱比在切斯特的家中首次被捕，罪名是涉嫌谋杀8名婴儿，并企图谋杀另外6名婴儿。她没有受到指控，三天后获准保释，等待进一步调查。
• Letby于2019年6月10日以同样的指控再次被捕，并于6月13日再次获准保释，等待进一步调查。
• 2020年11月，她第三次被捕，被拒绝保释，被还押候审。她被指控在2015年6月至2016年6月期间谋杀了5名男孩和3名女孩。
• 莱比在曼彻斯特刑事法庭的审判于2022年10月开始。她于2023年8月被判有罪。
• 今年1月，莱比向上诉法院提出了申请。在最初被拒绝上诉权后，她于4月获准进行为期三天的听证会，以申请上诉。然而，今年5月，该法院也拒绝了她的上诉许可。
• 6月，另一场审判开始了，最后Letby被判企图谋杀另一名婴儿的罪名成立。7月5日，她再次被判终身监禁。
• 在她2023年的定罪中，Letby被发现使用包括胰岛素中毒，通过鼻胃管过度喂食和空气栓塞(空气通过静脉注射管或喂食管进入循环系统导致血管堵塞)在内的方法来攻击新生儿。

她被关押在达勒姆戒备森严的低牛顿监狱。目前，英国只有大约70人被判终身监禁。

为什么要进行公开调查?

莱比被定罪后，一个公开调查小组成立了，以调查切斯特伯爵夫人医院婴儿死亡的情况。上诉法院女法官凯瑟琳·瑟尔沃尔(Kathryn Thirlwall)于2023年9月被任命领导调查。

听证会于今年9月10日开始。根据调查网站上公布的时间表，调查的证据听证会将持续四周。

调查正在考虑的因素包括受害者父母的经历、Letby在医院工作时医院工作人员对她的行为以及国家卫生服务管理的有效性。

谁怀疑对莱比的判决?

统计学家、退休数学教授理查德·吉尔(Richard Gill)引起了很多关注，他告诉半岛电视台:“我认为她是无辜的可能性是百万分之一。”

2006年，吉尔卷入了露西亚·德·伯克案。德伯克是一名儿科护士，曾在荷兰海牙的三家医院工作，2001年因涉嫌通过增加药物剂量杀害婴儿、幼儿和老年患者而被捕。2003年，她被判处终身监禁。然而，2008年，案件重新审理，2009年，法院接受了死亡是自然的，德伯克是无辜的。

吉尔说，莱比案与德伯克案“极其相似”。“从露西·莱特比一案开始，我的印象就是‘哦，我的上帝!又来了。“都是一样的，”他说。他看到了这两个案例的相似之处，因为在这两个案例中，都提出了一个论点，即可疑事件发生时护士在场，而没有考虑到护士不在时发生的事件。

为什么有些人相信莱比是无辜的?

简而言之，他们质疑一些用来给Letby定罪的证据的有效性，包括:

统计数据

陪审团被出示了一份电子表格，上面列出了在法庭上被命名为“孩子a”到“孩子q”的婴儿的死亡和昏倒情况。莱比名字下面的一栏用十字架做了完整的标记，表明每次婴儿昏倒或死亡发生时，她都在值班。其他护士名字下面的一栏零星地做了标记，表明每次都没有其他护士在场。

露西·莱比案的统计证据也被滥用了，看看那个著名的电子表格吧，@cheshirepolice对此非常自豪pic.twitter.com/N3E9Uht6X5

——理查德·吉尔(@gill1109)， 2023年9月10日

吉尔认为，莱特比不在当班时是否发生了其他事件并不透明。吉尔告诉半岛电视台:“每次可疑事件发生时，露西都在那里，这是谎言。为什么这些事件被称为可疑事件?因为她在那里。”
统计学教授、英国皇家统计学会(RSS)前主席彼得·格林(Peter Green)也对这张图表提出了质疑。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他说:“这张图表看起来非常有说服力，但其中存在一些问题。”“重要的是，它只描述了这一时期发生的25起糟糕事件。它不包括露西不在值班时发生的任何事件。”事实上，据英国媒体报道，至少有6例婴儿死亡和晕倒没有被包括在图表中。此外，格林说，莱特比在这段时间加班，因此更有可能出现在任何显示工人轮班的图表中。
据《卫报》报道，高级儿科顾问医生约翰·吉布斯博士是2022-2023年和2024年试验的证人，他在2016年7月给同事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过去18个月我们经历的新生儿死亡率的增加可能在'预期'的统计差异范围内(但我不确定，因为我的统计数据不够好)。你可能会觉得这肯定是错的，但这一切都与小数字的统计有关。”那些怀疑Letby有罪的人说，这封电子邮件表明医学专家认为这些数字可能在统计标准范围内。

RSS在2022年发布了一份报告，详细介绍了在与医疗环境相关的法律案件中使用统计数据的挑战。在2023年9月致瑟尔沃尔的一封信中，RSS写道:“从医院环境中可疑的群集死亡中得出结论远非易事。”

胰岛素测试结果

莱比被判给两名婴儿注射合成胰岛素，导致他们的血糖水平降至危险水平。两个婴儿都活了下来。

医疗报告显示，这两个婴儿的胰岛素水平较高，而激素c肽水平较低。它们是本案诉讼中提出的唯一经验性科学证据。

吉布斯在2022年的一篇BBC文章中援引他的话说，这些测试报告“强烈表明”胰岛素是作为药物服用的，而不是身体自然产生的。

但是，包括法医毒理学科学家艾伦·韦恩(Alan Wayne)在内的专家们对将此类检测作为刑事定罪的基础提出了质疑，并呼吁进行更具体的检测，以提供有约束力的证据。
“该测试无法区分合成胰岛素和胰腺分泌的胰岛素，”韦恩在8月份告诉BBC。
他说:“问题在于，(在这两个案例中)使用的分析方法从临床角度来看可能是完美的，但从法医毒理学的角度来看却不是。”
Letby的辩护没有质疑所引用的测试是否是证明胰岛素中毒的正确测试。

空气栓塞指控中引用的研究

检方表示，Letby向一些受害者注射空气或通过喂食管将空气引入他们的体内，这会导致气泡阻塞静脉和动脉。首席控方证人、退休儿科医生德维·埃文斯博士根据受影响婴儿皮肤上出现的变色或斑驳等指标得出了这一结论。

他引用了加拿大圣约瑟夫健康中心劳森研究所的Shoo Lee博士和K Tanswell在1989年发表的一篇研究论文来支持这一观点，该论文得出的结论是，这种斑驳表明高压通风引起的空气栓塞。

Letby的辩护律师没有传唤研究文章的幸存作者Lee在原审中提供证据。然而，他确实在她的上诉期间作证，并提出了他的意见，即控方所描述的变色与他在研究中所写的不一样。然而，上诉法院认为他的证词不可以接受，并得出结论，辩方本可以在审判期间传召他，但却没有这样做。

婴儿C死亡的x光证据

在Letby的审判中，一个关键的证据是关于一个被称为婴儿C的婴儿的倒下和死亡，这是一张x光片，显示婴儿倒下前一天腹部肿胀。

控方声称，胃肿“很可能是由于故意”将空气注入他的喂食管。但专家们对这一证据表示怀疑。

迈克尔·霍尔医生是一名新生儿学家，他接受了辩方的咨询，但没有被要求提供证据，他告诉BBC:“有很多可能的解释可以解释那里有多余的气体。”他说，最可能的解释是肿胀是由婴儿接受的呼吸支持引起的，同时x光检查显示可能是肠梗阻。

最关键的是，拍x光片的那天莱比没有上班，而且从孩子出生前就没上过班。虽然这一信息在第一次审判中被告知陪审团，但法官没有提醒陪审团，莱比当时没有值班。但Letby的前律师Ben Myers在结案陈词中强调了这些细节。

莱比被撤职后死亡人数下降的原因

在针对她的案件中，据称Letby于2016年被移出新生儿病房后，死亡人数下降了。

然而，大约在同一时间，医院降低了新生儿病房的级别，并停止接收死亡风险很高的非常早产的婴儿。

《每日电讯报》9月6日的一篇文章援引RSS的新分析称，2015年至2016年死亡人数的激增在统计上并不罕见。

莱特比的手写笔记

2018年7月，警方首次逮捕莱比后，搜查了她的房子和财物，发现了几张据信是莱比手写的粘性纸条。这些纸条上的信息包括:“我很邪恶，是我干的”、“我故意杀了他们，因为我不够好”、“仇恨”和“为什么是我?”我没做错什么。”

这些笔记于2023年4月公开发布。

控方还展示了莱比2016年的私人日记图片，声称其中记录了受害者的首字母，比如他们出生的日子、被袭击的时间或死亡的时间。

然而，莱比从未正式承认谋杀或谋杀未遂。相反，她的辩护律师辩称，这些笔记反映的不是她的罪行，而是她痛苦的精神状态。

据《卫报》报道，知情人士透露，切斯特伯爵夫人医院的职业健康和福利主管凯瑟琳·德·贝格曾鼓励莱特比写下她的想法。

此外，伯明翰城市大学专门研究连环杀手的犯罪学教授大卫·威尔逊告诉该报，这些笔记“毫无意义”。

《卫报》援引他的话说:“许多人在压力下感到失落时，会说一些似乎暗示了一件事，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只是反映了潜在的压力。”

是不是所有露西·莱特比的粉丝突然决定忽略她日记里的认罪?那些甚至不是她病人的孩子的医疗文件?他们的首字母出现在她的日记里

——阿维(@AviSipsTea) 2024年5月13日

医院和家属对这些质疑有何反应?

瑟尔沃尔评论说，对莱特比的定罪的有效性的质疑给受影响婴儿的“父母带来了巨大的额外痛苦”。

一对双胞胎婴儿的父母在9月份告诉《泰晤士报》:“我们的家人对围绕着所谓的误判的持续猜测深感震惊。”双胞胎婴儿中，一个死亡，另一个被发现因胰岛素中毒。

“媒体讨论的某些证据严重断章取义，被歪曲了。有关法庭上发生的事情的错误信息正在流传。因为我们自己也参加了试验，所以我们完全清楚当时说了什么，”在试验中被称为婴儿E和婴儿F的婴儿的父母说。

切斯特伯爵夫人医院的一位发言人拒绝对半岛电视台发表评论，称正在进行公开调查和调查。

半岛电视台还联系了莱特比初审的首席检察官尼克·约翰逊，但没有得到回应。

周四，代表受害者家属的大律师理查德·贝克(Richard Baker)向瑟尔沃尔的调查机构透露，对利物浦女子医院(Liverpool Women’s Hospital)的事故进行的审计显示，莱比在2012年10月至12月以及2015年1月至2月期间担任实习护士的另一家医院，有40%的轮班期间婴儿的呼吸管被拔出来。

调查得知，排便通常发生在不到1%的其他护士轮班期间。

贝克说:“每一个不顾一切地宣扬阴谋论的人，或者对这个案件同样令人厌倦的误解不加质疑地鹦鹉学舌的人，都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还有什么能解释婴儿的死亡?

莱比本人在2023年的审判中表示，死亡是医院人手不足和卫生条件差的结果。

吉尔告诉半岛电视台，他也认为这是导致婴儿死亡率高的原因。

莱特比能提出进一步上诉吗?

莱比被判15个终身监禁，没有资格获得假释。

然而，她可以通过刑事案件审查委员会(CCRC)对终身监禁的判决提出上诉。她的新辩护团队，由大律师马克·麦克唐纳领导，已经在这样做了。

专门研究上诉案件和司法不公的麦克唐纳将不得不找到新的证据，并说服CCRC Letby的定罪是不合理的。

他本月告诉英国媒体，他正在与“新生儿学专家、麻醉师、病理学专家、统计学专家联系，他们已经发现了试验中的缺陷，现在想为她提供证据”。

麦克唐纳补充说，新的医学证据也被提出，这些证据与控方提出的证据相矛盾。

儿童权利委员会调查涉嫌司法不公的案件。

委员会只接受已在法庭上诉聆讯的案件，并只考虑有新理由提出新上诉的案件。在评估证据后，如果委员会认为定罪不成立，则将其作为普通刑事上诉发回法院。

根据案件的复杂程度，一旦开始审查，CCRC可能需要几周到几年的时间才能做出决定——审查本身可能需要长达12个月的时间才能开始。